智 者 斗 先 生
——《张斗文草书百科》书法集跋
舒德骑
斗文先生还在筹划这本集子时，又邀我来写跋。
记得那年他出《草书百花》时，鄙人斗胆涂抹了两千余字附在书后，那无非是篇顽皮调侃的滥竽之作。未曾想，竟还引来观众嬉笑之声，招来报刊网站转载好评。这回又蒙先生不嫌，要我再接再厉。这的确让我有些勉为其难。究其原由，该说的话前回已经说了，再说就是狗尾续貂了，加之本人对书法艺术也是擀面杖吹火，弄不好就招人讨嫌了。
然先生所嘱，又是万万推脱不得的。
虽说先生早不在位，不必担心扣我口粮工分，但先生与我，实在渊源太深：其一，先生老家泸州，我的老家江津，都属长江码头，共饮一江之水，同唱川江船歌，是一衣带水的睦邻也；其二，先生父亲是铁匠，我的父亲也是铁匠，先生爷爷是铁匠，我的爷爷还是铁匠，同属铁匠世家也；其三，先生是我垂直上司，我是先生直接部下，同在一个单位混事，多年都在一个罗锅舀饭吃，是休戚与共的同事也；其四，先生善饮，我也贪杯，大家常在一起吆三喝四大碗喝酒，沆瀣一气不醉不休，同属杜康崇拜者也；其五，先生喜文好书，我也嗜书好文，有几年，与先生同编单位志书，他是主编，我是副手，两人共处一间斗室，每日里天文地理历史现实海阔天空，也算是文人遇墨客，臭味相投也！
知斗文先生者，舒德骑也！
记得前年在写名人传记《联圣钟云舫》时，写到主人公晚年结局，突然悟出一个浅显道理：人生其实是个圆环，从起点出发后，在行进途程中，无论你是大富大贵，还是贫困低贱；无论你是平步青云，还是艰难坎坷，在生命的圆环上转了一圈，终究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起点。
生命的真谛既是如此，那么什么帽子票子房子车子之类，就不该是我等追寻的终极目标了。持什么样的生活态度，如何规划自我的人生，则是对一个人智慧和悟性的考验了。
先生是个智者，悟到这个真谛，大约比我早上半个世纪。
先生自幼聪慧，嗜书好读，大学毕业后，他先科研，后从政，多年卧薪尝胆埋头苦干，历史把他推上了领导岗位。在那位子上，他勤思敏行，那官当得颇有声色。然那些年，先生虽在官场混饭，但他清醒得很，始终是把脚板踩在踏实的地上，从未自我膨胀飘飘然然，更不志得意满忘乎所以。
由于幼时对文学书法情有独钟，几十年来，先生从政之余，一直坚持舞文弄墨，先是聊以Z·W陶冶性情；继而，把书法艺术作为自己生活追求的目标。那期间，他广交文朋书友，出入古今碑林，稍有闲暇，便墨海泛舟书海徜徉，渐渐弄得有些风生水起；再后来，他淡出官场，做起成名成家梦来。春夏秋冬，晨霜暮雪，日起月落，早晨黄昏，他每日躲进小楼，临池不辍深思细揣，多年闭门修炼，他的书艺竟渐入佳境，逐渐形成自家风格，进而声名鹊起，梦想成真，挤进中国书家行列。
毋庸讳言，尽管先生先前官阶不低，但深究起来，也无非还是官场匆匆过客，随着时间推移，他的官声或许早就消逝在岁月烟尘中了。而无意插下之柳，却成材成荫。而今，知道先生做过官的人极少，远播遐迩的倒是他的书家名声。相信百年之后，先生留下来的，或许就是这些年来涂抹在宣纸上的那些墨痕；铲不掉刮不掉的，肯定是他镌刻在石头和木头上的那些文字。
先生是个智者。
先生在位之时，那是官场中的另类。他没有不少官员那种颐指气使装腔作势的脸谱，更无挺然傲然不可一世的作派。凡与他交往者，绝无辈分排行之分，更无高低贵贱之虞。在单位，不管是伙房的炊事员或看门的临时工，他是有烟大家抽，有酒大家喝，有龙门阵打伙摆。在他眼里，四海之内皆兄弟也！朋友在一起喝酒，常是他掏腰包，端起酒碗，他总是身先士卒以身作则；赌起酒来，绝对是公平竞争老少无欺。
性情所致，观念使然，先生这辈子是交朋友多，交同志少，志趣相投的哥们多，趋炎附势的小人少。所以，退出官场后，他不像其他同僚，失去了众星捧月而寡寡欲欢，没有了请示汇报而沮丧失落。这些年，他心态平和安详，照样不缺烟抽酒喝，更不存在门可罗雀之说，朋友请他喝酒，照样要提前预约。而今，先生虽年过古稀，然从形象到举止，他基本还是个老小伙子。究其原因，恐怕是他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心态，不一样打发光阴的方式，不一样的价值追求吧！
先生是个智者。
这些年，退出领导岗位的先生，除应邀在川内外写字讲学评作品外，他更是沉下心来，咬定青山不放松，挥毫泼墨写春秋。继《草书百花》之后，他艺术境界又修炼到另一层次。单是为了书写联圣钟云舫先生“天下第一长联”，几年来，他对照各种新旧版本悉心校勘，并专程赴江津“藏联阁”考察，细心求证，精心创作，因而他写出来的1612个字草书长联，神形兼备，气势磅礴，动人心魄。
本人曾冒昧揣测，文学艺术这东西，颇有点像玄妙深奥的中医之术，除了个人智商，恐怕只能孜孜不倦实践探求，才能悬壶济世成为妙手；也有点像高深莫测的佛家学说，除了个人悟性，还需晨钟暮鼓苦苦参禅觉悟，方能修成正果立地成佛。这些年，先生就是在这样的境况里实践探求、参禅觉悟，付出常人难以企及的艰辛和苦寒，才使他爬上一个又一个艺术之峰，在国内书界引起不小的响动——关于这点，书法大家侯开嘉教授的序言，已有精到评介；《草书百科》的字里行间，已有他的文字为凭，笔者还是不再饶舌了吧！
壬辰年冬月于江津 |
